王跃斌
很早,就知道兴凯湖是中国唯一的界湖,北边归中国,南边属俄罗斯;很早时候,就知道兴凯湖边有一条小河,河上的界桥是世界上最小的界河桥。但直接促使我前往兴凯湖的原因,还是王震将军的纪念馆。一些年来,出于对这位将军的敬重,我曾到过陕北,在那个叫南泥湾的地方,留连忘返;我曾到过新疆,在农六师的土地上,浮想联翩。后来,一个偶然的机会,听说兴凯湖畔建立了将军纪念馆,我就知道,我应该去了,尽管为时已晚。
我到密山市时天已傍黑。这粉碎了我最初的一个计划——我原想趁天黑前到密山火车站看看。在我的想像之中,那里应该有王震将军的塑像。
我是第二天六点走出德林商务酒店的。那时天降大雾,几十米之外就看不到行人。这又破坏了我的一个习惯——我原来是打算步行到火车站的。
火车站广场笼罩在雾气之中。我寻来寻去,也没有寻到将军塑像。这让我有一种失落感。想像将军当年在这里驻足的情形,想像当年从五湖四海在这里聚合,又分散到四面八方的场面,我心头升起一缕淡淡的惆怅:这里真应该给王震将军塑像,这里真应该给那些老垦荒人塑像。
我就怀着这样惆怅的心情,徜徉在广场上。
候车室门前,有一辆去牡丹江的中巴在揽客;候车室左侧,有几个老年人在那里做健身。而在华表之下,则有两个老人在喁喁细语,脸上沧桑,眼中深沉。这让我想到他们是一对老垦荒,意识一流,就想到去年春天在泉州看到的一位老人。
那天,我到开元寺访李叔同。走出寺门,一位老者听我说话,问我是不是黑龙江人。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,他的脸上涨起红潮。他告诉我说,他是一位老北大荒,当年,跟随王震将军到兴凯湖,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十多年,直到前几年退休。他说他回老家以后,总想着北大荒,有时候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。我很理解他的心情,便对他说有时间回去看看吧。他摇头,戚戚地说,我回不去了,但我怀念那个遥远的地方啊。他的遭遇,让我想到那些老垦荒人,他们把青春,把理想,把汗水,甚至是生命都献给了那块遥远的土地。而今,这些人走的走了,没的没了,只有很少的仍然留在这块土地上,像那两个老人,默默地度过晚年。
早上七点半,我们的车准时开出酒店。一出密山城,便是开阔起伏的平原,我的心同平原一起起伏。想当年,曾有多少传奇在这块土地上扮演;曾有多少故事在这块土地上流传,曾有多少理想在这里播种,曾有多少青春在这块土地上燃烧……而今,这些都已成为历史,只剩下丰收的原野,仍旧呈现着当年。
正是深秋时节,大地一片秋色。大豆黄里泛黑,铺张开一块块褐色的地毯;玉米黄中有白,竖立起一面面旗帜;水稻垒成短墙,掀动着一道道波浪。更远的地方,则是一道道山岗。山岗色彩斑斓,鲜明壮观,闪着耀眼的光芒。我猜想那道流着色彩的山岗南边,应该是兴凯湖。
果然不出所料。汽车转过那道山岗,一道凸出地平线的山脉呈现眼前。那是一道银色的山脉,很漫长,很耀眼,很宏大,潋潋滟滟,幻化着水银一般的光芒。这就是兴凯湖了。在来兴凯湖之前,我曾想到兴凯湖的宏大,兴凯湖的浩渺,兴凯湖的美丽,却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壮观,如此奇特。
王震将军纪念馆坐落在湖边一个高岗上,坐北朝南,对兴凯湖。
纪念馆呈拱形,高高的台阶之上,正中矗立着一座宝石红石碑,正面大字书:王震将军率师开发北大荒纪念碑。碑的右侧,是一圆土坛,仿北京中山公园社稷坛,坛中塑着一颗巨大的五角星,五角星的五角分五色,褐色、红色、白色、黄色和黑色。据坛前的石牌介绍,内中褐色代表湖南,红色代表海南,白色代表新疆,黄色代表陕西,黑色代表黑龙江。这些地方分别是将军出生的地方和率部屯垦的地方,同时也代表五代曾经在这里开发的北大荒人:转业官兵、地方干部、知识青年、科技人员和移民。读着那几行碑文,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。从古到今,在中国的历史上,有着太多的屯田故事,但哪一次也比不上将军带领的屯垦规模盛大。从南泥湾到新疆,再从新疆到黑龙江,是将军直接领导的垦荒,给中国革命和建设做出了前无古人的贡献,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上,书写了一节壮丽的诗篇。
五色土坛北面,坐落着将军纪念馆。馆分三部分,中厅塑有将军塑像,东西两侧是两个展室,里边展出的是将军生前用过的物品,读过的图书,更多的则是图片。
出纪念馆正门,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南望,兴凯湖又大观成别一番景象。那湖水浩浩荡荡,拔地而起,在秋天暖阳的照耀下,波光幻动。而在远方,湖天一色,水与天区分只是一条拱起的细线。细线泛着蒙蒙白光。白光的上边是蓝天,下边是湖水,蓝天与湖水一样的蔚蓝,一样安谧,一样神奇。由远及近,再看岸上杂树,一丛丛,一棵棵,五彩缤纷;树中别墅,一栋栋,一座座,如诗如画。在这水这树这高台的陪衬下,将军纪念馆显得别样的宏伟高大,神圣庄严,真的给兴凯湖增加了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