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斌

日子经不起撕扯，如深谷草木之下隐隐流淌的暗流，难以察觉，但分分秒秒流逝不停。

12月31日的早上，我又习惯性地去扯下一页日历，手指都几乎接触到木板了，似乎还没有接触到日历。定睛细看，余下的这张日历形单影只，曾经厚厚的一本日历已踪迹全无，也记不清是谁撕扯掉的，而今只剩下这张带有残破痕迹的日历。我呆呆地看着，怅然若失。

回忆起来，我觉得经历的时间并不算长，也没觉得荒废时日，也没觉得自己曾扯下多少页日历。有时连续忙碌多日，甚至都忘记了扯日历，有空的时候再撕日历就是一小沓。年终岁尾再看，这曾经崭新的日历已陈旧，日历即将扯尽。这时光不是隐士，就是逃犯；不是善变的魔术师，就是一名手脚轻快的贼，让人防不胜防。刚到二九第一天，这寒还没有到达极点，这日历就消失殆尽，不免让人为之愕然。

我努力回忆这360余天是咋度过的呢？记忆断了片，无法连接成画面。搜肠刮肚地想，部分记忆清晰起来：一部分时间用在打山泉水上，一部分时间用在户外捡石头上，一部分时间用在了种地上，大部分时间用在了工作上，一部分时间用在阅读和创作上……没有几个可圈可点的成绩，也没留下啥遗憾，也没有颓废和醉生梦死，也没有唉声叹气和随波逐流，也没有度日如年挥霍生命，还算充实和愉悦。

这日子是个执着的主儿，有些我行我素，像个自了汉。它可不管过日子的人们付出时间干什么样的事情，它也不管人们所从事的事情是否有意义，它也不管人们是否大把大把浪费着宝贵的时间，它也不管人们是否能珍惜并善待这时光，它都毫不在意，它只是夜以继日匆匆来去，汇成一条幽深、旷远、漫长的岁月之河。

许多人，包括我，都是漫不经心，程序化地去扯下一页页日历，殊不知是我们失去了再也经历不到的时光。与其说是我们每日在撕扯一页日历，不如说我们每日都失去一段再也无法拥有的时光。许多琐事，就如一粒粒石子落水无踪无迹，许多快乐的事情也如水面的浮光掠影一闪即过，许多悲伤的事情也被岁月的沙尘尘封不见，或许这就是时间的隐秘、冷峻、残酷之处吧？

时间或许只是人们残破的记忆，时间或许也是人们的怅然若失，时间或许是人们置身其间的习以为常，时间或许就是远方的山海，时间或许就是那灿烂星河、浩瀚宇宙，时间或许就是白山黑水漫天风雪……

世间一切，也包括记忆片段通通被时间磨损、销蚀，过往愈加不真切，有时有物是人非之感，或有沧海桑田之慨，甚至还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。人们有时冥思苦想，想循着岁月的藤去回溯，靠点点滴滴的回忆去寻找、查证时光的轨迹，也并不容易，记忆亦如远处的灯火明暗不已，并不分明。

无声无息无穷无尽正是彰显了时间的伟力。正如泰戈尔的诗句：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，而我已飞过。世间万物都无非一瞬，或短或长或轻或重的一段痕迹，重要的不是占有、享受和永恒，关键是勇敢地亲身经历，深刻触碰现实，洒脱转身。我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生活过，我已拥抱，我已知足，我已感恩，所以无悔无怨。我想这应该是我们对待生命、消逝及时间应有的态度吧？